倒出来,僵硬发青的四肢也随之开始微微抽动。
人总算是救了过来,万幸有惊无险。赵辉长舒一口气,这才感觉浑身脱力、手臂剧痛,顾不上理会,继续弹掐纪永诚的人中和涌泉xue。不经意间抬起眼,却猛然撞进一双清亮明澈的眼眸中,呼吸仿佛都被瞬间夺去……
温软的眸光自上而下,像是那年的微风,轻柔地、无声穿越楼道,连绵抚上他的脸颊,与漆黑发梢上涟涟垂落的水滴,**跌宕,翩然织缀出那个久远而迢遥的,迷离梦境……那夏虫长yin、阳光遍洒的堤岸;那雀影飞掠、寂寥清凉的水域;那一次次在梦里重温却梦醒无踪的……紧迫挟制与火热的胸膛……让人顷刻魂游物外,浑不知身在何方……
纪永诚哇地一下哭出声,赵敏捂着嘴喜极而泣,赵辉这才猛然惊醒,闪开眼手一撑就想从地面坐起身,却冷不妨伤口挂上草jing,疼得当即倒吸口气。
“等等。”纪康忙按住他肩膀,把纪永诚交给赵敏,才托住他上臂小心扶起来。仔细看了看伤口:“不行,得下山打破伤风。”说着叫赵敏:“头绳给我。”接过来缠了几圈系住他手臂,拉上他就跑:“赶紧走。”
“不用!”赵辉急叫,被他拉着根本停不住:“诶,我的板栗,我回家洗洗就成,我妈今儿过生日!”
“那么大的口子,再吵我给你扛下山去!”纪康头都不回,叫一声:“赵敏,板栗给他送回家!”
“你……”这小子发起疯来,谁都没辙。小臂的创面又确实骇人,像被钉板重重刷过。赵辉索性闭了嘴,由他拽着一路飞奔,不一会儿就掠上了鹰爪坪。迎头撞向阵阵山风,那稠密的黑发在眼前飞舞飘扬,梦一般落入眼帘。赵辉不由轻轻回握那手,心口仿佛被塞进了一团棉絮,满满地,绵软而shi润。
“疼吗?”纪康跑着,见他不吭声,回过头来问:“血止住没?”
“嗯。”赵辉抬起眼,看向他:“不疼。”
“哦,”纪康突然慢了,掉开头,又转回来:“冷不冷?”
赵辉忍不住嘴角微弯,别开脸去:“不冷。”
“那……你,”纪康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视线就再没移开,手一收把他拉到跟前,轻声问:“累吗?”
“你……看路。”赵辉脸上发烧,退开点:“累又怎么样,不是你要跑的。”
“你累……”纪康脸上竟也添了层窘色:“我可以,背,背你呀。”呐呐地,却又把他拉回来,俯下脸细细看向他,低声问:“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曾几何时,也是这样轻柔的问句,也是这般脉脉含情的温柔,却转瞬面目全非……赵辉心头一震,恨怒徒生,猛推他一把:“滚!”往日那些无端的揣测和猜度,顿时冲口而出:“滚回县城背别人去!”说完才回过神儿,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转身就往山下跑。
“……别人?”纪康愣住了:“谁呀?!喂!”拔腿就往前追:“你慢点儿,下坡呢!”
那天在镇医院缝合了伤口,又打完针,纪康跟他回宿舍,和以前相熟那几个聊了两句才往回赶。赵辉送他下楼,两人并肩慢慢走着,一时都没说话。过了Cao场那两个篮球架,纪康才停下来:“你上去吧。”他转身问:“下礼拜,回村吗?”
“……要没啥事儿,就回。”赵辉说:“你赶紧走吧。”
“嗯,过段儿就考试了,要不别跑了。”纪康看着他:“先把手养好,记得别沾水。”又问:“缺啥东西吗?”
“不缺,”赵辉说:“上回带的还没吃完,”脸上那热又涌上来,踢着脚下垂伏的草皮,仓促说:“你回吧,我上去了。”
“好,”纪康一笑,转身往外走,快到校门又回头冲他扬扬手:“快上去,得空了我就来看你。”
赵辉立马转开脸,应都没应,掉头就往楼上跑。鬼扯了脚似地风驰电掣,一路心慌意乱冲回宿舍,坐上床沿,那怦怦的心跳才渐渐缓过来。
第二十二章
说是得了空就来,可日子哪能停得下来。纪康回去后就跟赵喜要了半间房,晚上两人分头去各个村子‘收集’别人倒掉的药渣,白天蹲屋子里琢磨成分、用量,很快就开始采药、熬成膏子团制药丸、低价兜售,忙得不可开交。只托下山的人送过吃食、日用,自己却没来。直到十天以后,赵辉才算是见到他,而且,还是个意外……
那天是程惠雯,好端端地突然右下腹剧痛,还没熬到下课就开始呕吐,人像从水缸里捞出来。恰逢她母亲下乡做项目,没在镇上,赵辉赶紧去通知了在其它班代课的梅晓红,借了钱后跟一个女同学先把她往镇医院送。
幸好那时段病人不多,挂了号很快做完几项检查,确诊是阑尾炎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因为术后要留院观察,赵辉看快近中午,便没再回学校,先去杂货铺买了些毛巾水盆等日常用品,又往医院走。待会儿手术完了,还得再去找梅晓红,让她看看晚上留谁守夜。他自己不方便照顾,也不好直接安排同学过来,毕竟要消耗掉整晚休息时间,谁都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