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Yin魂不散的老狼。
狼跟来了,Yin仄仄地,不声不响地走,跟他比着韧性。他笑了,冲它龇着牙,又点起一把火。起雾了,一层层ru白色的薄纱在林子里绕来绕去。远处金光灿烂,非虹非霞,像从半空里飘下来的绝色,游游荡荡,逶迤着缠绵不散。他知道这是啥地方,那是瘴母,他听一些老猎人说起过,是最毒的瘴,立马就能迷了人的魂魄。可野猪坡就快到了。
赵辉举着火把往后退,弯腰仔细找,找着一把刺藤揉碎了往嘴里塞。这也是听那些死里逃生的猎人们说的,说瘴子附近大多长有刺藤,刺藤刚好能对付邪瘴。他用力嚼,大口吞咽辛辣的汁ye,胸口果然很快爽利起来,脑子也不蒙了。幸亏刚才咬破了舌头,他心有余悸地想,不然怕要让这毒瘴迷了去。据说有不少人横死在里头,要不就追着那团团妖娆魑魅跳了崖。
快了,就快到了,只要过了这沟子。他回头看一眼狼,那狼畏缩着,想进又想退,鬼祟地瞪着眼,在树丛里捣着腿。它不敢来,他差点笑出来。“没胆子的畜生!”他啐一口,撇下它继续往前走。这一片瘴塘活物都不敢近,他放心地走,孤零零地走,他几乎怀念起那头狼。
瘴气退去,顺风传来一股郁烈的血腥。天已经蒙蒙亮了,他爬上那片斜坡,把火把点得更亮。撞断的树杈,撕裂的蛛网,倒伏的草窝,遍地都是猪踪、遍地都是猪鬃。血,圆整的血,零散的血,带着粪溺的肠道血,喷射状的动脉血,还冒着气泡的温热的血。这个疯子!**的就是个疯子!
他急急往前走,左躲右闪地走。到处都是猪,大大小小的猪,拖儿带女的猪,龇开焦黄的獠牙,亮出尖尖的豁吻,死不瞑目瞪着血红的眼。松鸦嘈乱地叫,欣喜若狂地叫,猛嗅着血腥味亢奋地飞扑,像一群群发了疯的蝙蝠,聒噪得人心烦。
赵辉踩灭火把折了根树杈,打散那群挡路的松鸦,疾跑了一段,耳根子终于清静下来。猪也看不到了,只有纷乱的踪印散布在茂密的草丛中。他眯着眼停下脚,蹲下去伸手一卡,那猪踪竟有十公分。足印圆方,蹄瓣粗壮,没有血……
赵辉飚着冷汗,慢慢站起身,正要往后退,却蓦地听见一阵sao乱。哗然地、激怒的,就在十米开外的树丛间,那头公猪已经蹿出了巢窠。背上的鬃毛像凛凛的刚刷,体重至少三四百斤,竖起窄小的尖朵,怨毒地盯着他看。周围只有几棵大一点的栎树,最近也离他两米远。赵辉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动不动,僵立着跟它对峙。
天已经大亮,像块无辜的明镜,旭日缓缓地爬上山头。风住了,林子如同闷热的碉堡,阳光寂寥地斜照在树梢上,蒸发了昨夜的shi露,烤脆了干枯的枝条。‘咔嚓’、‘咔嚓’,打着旋儿的几枚叶片,缓缓坠下来——野猪出击了。
赵辉霍然蹦起身,没命往树上跳,劲风呼啸着扑到背后。他脑子一阵迷糊,要死了吗?快死了吧?他混乱地想,却听见“砰——!”地一声枪响,那混蛋在叫:“爬!快爬!!”风势突转,堪堪擦过背心,斜里横刺出去。
那头折了前腿的猪,狂扑向另一棵树。像暴怒的炮弹,不顾死活冲撞树干。树皮崩裂,地面轰隆隆颤动,树桠眼看就要折断:“你**开枪呀!”赵辉急得大叫:“你还等啥?!”
“你**闭嘴!没子弹!”纪康一嗓子吼回去,丢掉枪,勾着树干猛然下滑,直撞向那颗仰起的猪头。
锋利的、寒光闪闪的獠牙;豁开的、血红的长咀。赵辉心胆俱裂,松了手就往下跳,人还在半空中,就听见一声濒死的戾叫。那猪已被一根树棍直插进腔肚,由头至尾捅了个对穿。洞开的喉管喷溅出一蓬蓬血雾,兀自抽搐着,耸动着,拼尽余力往上冲。
纪康拔出半截木棍,用力往下再捅,不停地捅,直到猪眼暴突,直到那猪一动不动,像块千疮百孔的死rou,软趴趴吊着树棍,仍铁青着脸不肯撒手。赵辉寒毛皆竖:“你够了没有?”他骇然往前走:“你闹够没有?!”他越来越大声,扑上去抱住那厉鬼:“你不就是要我信你?我信了!我信你行不行!”他声嘶力竭,恸然哭叫:“你住手,你**住手!!”
“咯咯,”纪康像个掉了链的木偶,忽地笑出声,哗然散进他怀里:“怎么办?”他斜斜瞅着他,扑闪着长睫:“猪死光了,我还是没伤着。”说罢头一歪,脱力地昏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赵辉气得头昏,差点没把那软塌塌的颈子丢开,却最终情不愿、气不平抱回来,小心揩去他脸上的血污。
纪康睡得极安逸,鼻翼微微翕动着,发出低缓的鼾声,任他揉圆搓扁毫无反应。两道桀骜的浓眉驯顺地服帖下来,像个去外头玩儿累了终于晓得回家的野孩子。脸色是疲惫至极的青白,唇边却还拈着心满意足的笑,再无丁点儿与年龄不符的,凶横的匪气。
“狗ri的。”赵辉又恼又累,擦着树干缓缓坐下,把那脑袋搁在**上。明晃晃的日头扎透树冠淋漓尽致地抛洒,像片片金箔穿枝拂叶忽悠悠落下,贴向眼皮和那人峭峙的鼻峰、深峻的轮廓。
赵辉突然意识到,长大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