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到了牢房门口,便见其内的男人仍是那副老样子,蜷缩在墙角,垂着头不发一言。
几人之中年岁稍轻的一位将食盒放于景修手边,其内的饭食虽谈不上奢华,却也并不简陋。皆是些Jing细小炒,模样也甚是不错。
那侍从资历尚浅,还未养成一副铁石心肠,他调入此间当值不过十数日,虽是只见过眼前的人寥寥数面,却是偷偷生出了恻隐之心。
“景修,我将饭菜放下了,你多少进些。”他拍了拍景修的肩膀,还欲多说什么,便被身后的人打断。
“莫要多言,虽是殿监大人授意特殊关照了,他毕竟身负重罪,还是不要多生是非,将饭放下便出来罢。”
“是……”,那侍从一叠声的应下了,便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待到众人皆已走远,蜷在角落的人这才微微移动了身子,伸手去够地上的碗筷,景修的手腕上可见一道道深红色的淤痕,显是被长时间束缚而成,他费力的端起碗,往口中送了几口米饭,又吃了些青菜,便不再动了。
更鼓声乍破,景修身体忽而猛地颤抖起来,他挣扎着要跪在地上,可两条受了重伤的腿却怎么也不停使唤。
疲软的双臂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终是迫得他重重摔倒在地上,粗糙坚硬的砂石地擦破了景修的皮肤,细小的石子揉入伤口之中,带来阵阵难以忽视的痛楚。景修俯在地上,极是懵懂的眨了眨眼睛,好似回过神了一般。
一抹自嘲的苦笑浮上了他惨白的脸容,景修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唾骂自己果真是个低贱东西,数日前便已停了的刑罚,自己却犹自记不得,每每更鼓响动之时,便总要摆出个受罚的姿势来。
如今他身陷囹圄,久未通世事,早已不知外间是如何一片风雨,却也能窥出景初身份今非昔比,早已是众人皆攀附的人物。
那日景初进来此处走动,秘牢中的看守称呼他为殿监大人,如此看来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得到鬼主如此厚爱也不是究竟是福是祸。
方才送进来的饭菜因着他刚才的动作而倾洒在地,被污浊的泥尘沾染的愈发不堪。胃底传来阵阵熟悉的抽痛,搅扰着脆弱的神经。景修伸出手将那碗碟扯过来,将其中所剩无几的饭粒送入了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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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神的熏香几近燃尽,积聚了厚厚一层的香灰。陆琮伏在桌案之上,身侧堆积着数摞尚未批复的文书。
许是近日来太过劳神,诸多事宜皆等着陆琮定夺,连着半月都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此夜风徐徐,方饮下的药酒带着安眠的功效,竟使得他悄然堕入梦乡,再不顾那诸事烦忧。
“主子,后山的梅花昨日里开了,打眼望去便漂亮极了,我们可要去看看?”
少年人的嗓音温润纯净,好似一把暖阳,照破了多年来满叠的岁月。
往昔双手交叠,身体相依。
微风飒沓而来,散落漫山香氛。粉白相间的梅花瓣儿落在两人肩头发间,带着旖旎的柔情蜜意。
一人是不得青眼的公子,流落外城前途无望。一人是鬼殿中不被器重的家奴,尚且青葱却已饱经苦楚。
少年不知愁滋味,只求一晌贪欢。日日相伴,同席而食,同榻而眠。虽是权柄无望,想来仍是情意缠绵。
暗香疏影,梅枝落拓。昔年一吻,便曾许定此生。
这番梦境太过真实,以至陆琮缓了良久方能回过神来。现实的残酷犹如尖刀利刃,生硬的刺入他的心头,血珠浸骨,凄苦难言。
寝殿之中幕帘微动,只见一人隐在黑袍之中,兀自出现在陆琮眼前。
“见过大公子。”那男人行了个礼,便垂手立在一旁,好整以暇的望向陆琮。
陆琮手指微曲,摩挲了几下开口道,“看你的样子,想是事情皆已妥当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扬手掷给男人,接着道,“影卫三千,你随意拿去使唤。”
“大公子如此厚待,景初实在惶恐,事成之后,必将……厚礼回报。”
(三十六章)
月色如晦,铁甲轻裘踏破玉廊。箭雨飒拓,染红殿宇半阙。
藏匿多年的暗线既已显露人前,便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陆琮手中暗植的影卫,皆是百里挑一的Jing锐力量,比之鬼殿培养出来的奴从侍卫亦是毫不逊色,甚至仍要高出许多。
再辅以景初相助,众堂主鼎力支持,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无需大动干戈,便将城主之位纳入囊中。陆珩兵败,率着残存的亲信随从远走京都,落雁城中再无人敢多言半句。
一朝权柄尽入手中,多年夙愿成真。却是少了那一人相伴左右。
千米崖山,纵身一跃,至今生死难猜。纵有情意万千,却是无处言说。
画轴半展,隐约可见淡彩新墨。其上梅影婆娑,一少年倚于树荫之下,杯酒倾落,自是天真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