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
我侧躺下来,拍拍他脸,把瞌睡虫赶跑:“好了,乖……听我说,由于师父和师伯斗法时总喜欢出些古古怪怪的题目,所以,大用,首先我要考察你的即时反应能力……喂喂,听到没,大用?”
“嗯,嗯……”
“那开始了,听好:如果师父点到‘分桃’这道菜,你打算怎办?”
“分……桃?二师兄笨,直接拣个桃子切开不结了?饭后果嘛……”
“下一个:吹箫?”
“吹箫?师父转性儿了?我记得他以前不喜吃笋子的呀,还是说他想吃竹筒饭?现在砍竹子不当季吧……”
“……停停停停停!那,后庭花?”
“这还用问么?要吃的话后院一堆,自己挑个箩筐拣,牡丹、玫瑰、菊花、打碗碗、狗尾巴什么没有……”
死小孩咕哝不已,我好不容易忍住笑:“接下来到灌肠……”
“呃,‘灌肠’好象听谁提过……对了,那是燕京名小吃,做法是,好象是……大概是烧好江米、猪血拌匀料儿往猪大肠里狠灌吧……二师兄,对不?”
“对,对,太对了!”太好了,我家小孩还没被吃掉,我快笑得合不拢嘴了,“年下攻,会不会?”
“虾米?鲇下蚣?鲇鱼吞下蜈蚣?用蜈蚣做饵钓鲇鱼然后象泥鳅钻豆腐一样下水一锅熟?这菜能吃吗?”说着说着小师弟阖着眼睛“咯咯”笑起来,“真不愧是师父想的菜式呢——和师父一样稀奇古怪!”
——喂喂,你有资格说人家吗?
不过,这个小孩笑起来,长长的睫毛随着笑声忽闪忽闪,水嫩嫩的脸颊上两团粉粉的、红红的霞色晕开,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羡慕之心:原来傻子也可以有这么幸福的人生!
我忍不住伸手捏捏他鼻子——手感真好!我心情更好:“那,‘对食’呢?”
“对……食?”小师弟“咯咯”笑着,伸手勾住我的脖子,欺过来在我唇上轻轻一啄,笑得得意非凡,“——这不是?”
好象和多年来我们常做的没啥两样——可为什么,我的心赤裸着哭泣着绝望着给自个儿拴上块大石头沉埋进终年积雪的万丈深渊下?
不管怎么说,小师弟没被吃掉是好事——我安慰自己。
不过,有被吃的可能。
身为师兄,理应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5
为小师弟他们摆洗尘接风宴时我有意献宝,囤了一年的葡萄酒刚往桌上一搁,小师弟立刻使劲抽鼻子双目大放异彩。
“小尘啊,这就你的不对了,有好东西居然藏私不拿出来孝敬尊长!”师父大刺刺以“师父”的身份优先大大啜了一口,小琉璃瓶中的酒立被呷去五分之三,小师弟眼中迸出委屈、愤怒、不甘的泪光——若不是日里刚为同伴的事儿好不容易赔尽小心下饵安抚住了师父,他准会第一个跳起来大喊“这我的”并连抢带赖捍卫他那小小的应得利益吧?
我不动声色地乘给师父挟菜之机接过琉璃瓶,淡淡笑道:“师父说话好不妥当!昨晚回来我连米都没入口,只塞了几块糕胡乱填填肚子,到这当儿才有空将礼物献出来,哪儿藏到私?说来还是小师弟运气好,恰恰赶上品这酒……老仇叔说,这是西域货,和往日里我们常喝的陈年米酿不同,小师弟尝尝是也不是?”
小师弟迫不及待地捧个酒个儿蹭到我旁边:“谢谢二师兄——那我不客气了!”
酒个儿却被一只白晰优美的手斜刺里取走:“不行。”
“相思!”小师弟急得跳脚。“不行。”冷淡的美人垂下眼帘,话不多一句。武当派小伙子也合着劝:“大用兄弟,你且忍忍,节制一点儿,大夫说你那身体一年内不宜沾酒……”
本以为小师弟会大哭大闹,他却没有,顶可怜地脖子一缩缩回座位上,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
和呆头鹅调笑着的大师兄慢慢敛起了笑,大口大口喝酒的师父不停喝闷酒——哪怕是见惯小师弟这套把戏的我们,仍然无法对此置若罔闻。武当派小伙子苦恼地挠着头,为难地朝冷淡的相思美人一个劲儿打眼色。但临近饭局终了,相思美人楞是铁石心肠,始终不为所动,小师弟一口酒也没沾上。
话又说回来,没碰到酒归没碰到酒,掉金豆归掉金豆,小师弟筷子动得那个勤啊,叫人瞧着心里忍不住乐——我们嫡传自师父好色与好吃本性的小笨蛋,又回来了呢!
相思美人却没动过一筷子。
我实在同情小师弟,便提议大家为预祝师父胜利举杯。武当派小伙子红张脸以不胜酒力为名坚决推辞,忽听“砰”一声——整张桌子被掀了个底朝天。幸亏师父、大师兄、我见机避得快,唯一溅上油腥菜羹的只有神农阁云公子。
我以为小师弟恼羞成怒终于发难肇事,待仔细瞧见了他那举箸呆傻的样儿,始知同为受害者。
不管信不信,做出此等低级激烈出格无品之事的,居然是看上去冷漠孤清、万事不关心的相思美人。
小师弟最先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