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康糊里糊涂地混了一辈子,但托了早年经历的大风大浪的福,唯独在对危险的感知上极为敏锐。
“陛、陛下!”
这力量爆发的一击,非但将药碗彻底打翻在地,也让原就心中颤颤的李夫人恐惧得往后大退一步,连手被滚烫的药汁烫伤了都顾不得,兀自尖叫出声!
“贱婢胆敢害孤!”刘康原只是八分猜测,现已成了十分肯定,顿时惊惧不已,声嘶力竭地唤道:“来人——”
然而他竭尽全力的叫喊,其实细微若蚊蝇一般,并未传出多远,就被反应过来事迹败露的宫婢们一拥而上,牢牢制住软乏无力的四肢。
其中一人死死堵住乱叫的李夫人的嘴,防止她惊慌失措下的胡乱叫喊引来远处的守兵,同时冷然地看着赫然是领头那人掰开刘康下颌,干脆利落地将多出的滚烫汤药灌了下去。
刘康发疯一般奋力挣扎,想要喊叫,却被源源不断涌入口中,躺得他眼泪四溢的苦药给堵得严实,除了痛不欲生的呛咳外,就只剩细碎的“呜呜”声,和咕噜咕噜的被迫饮入。
一罐熬好的汤药洒了大半,真正进了刘康腹中的,不过十之一二。
然而如此雪上加霜,也足够要了缠绵病榻已久的皇帝的性命了。
刘康双目圆睁,被她们用一块脏布塞入口中,痉挛的手足被死死压着,唯有由着腹中滚火烧灼。
——仙君!
救孤!
纵使在理智上万分清楚此刻的燕仙君还在千里之外的许昌,可到这生死关头,刘康只能绝望地想到他,无声地呐喊着。
他不知的是,心心念念的救星燕清,其实已在昨夜抵达了洛阳城外,正与那三千人马,扎营在夕阳亭。
更讽刺的是,正因为燕清的突然到来,严重打乱了某人的谋划,才不得不铤而走险,赶在燕清进宫之前弑帝。
刘康已然汗如雨下,疼得想要嘶声大叫,四处翻滚,可在牢牢的钳制下,除了将手脚的关节扭得一阵叫人牙酸的喀嚓喀嚓响外,并未能移动一丝一毫,也未能发出半点真正的声响。
如刀绞一般的剧痛,从咽喉极快地蔓延至胃中,饶是刘康再期盼着仙君再次从天而降,救他于水火之中,此时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了。
……究竟是谁……是谁……
刘康眼底的光,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
一生过得窝囊,憾事数不胜数,可最憾的,终归是自己未曾鼓起勇气告诉燕仙君,他一直都……
宫婢们从始至终都紧紧地按着刘康,也难掩紧张地盯着帝王的脸,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失去最后一丝红润,挣扎越来越微弱,瞳仁渐为涣散,胸口的起伏也从剧烈转无,到最后彻底一动不动了。
在帝位上坐了四十多年傀儡的刘康,最后却在无人知晓的情况,痛苦地死在了一群宫女的手上。
他满脸都被药汁烫得通红,头发上、脸上、脖颈间,枕着的那一大片床榻,全沾染了浅褐色的汁水,无比凄惨狼狈。
涣散的双目大睁着,直到最后,都想不出这场大胆的弑帝主使者究竟是何人。
她们纷纷松了一口大气,如被针扎了一般,不约而同地飞速将已掐出淤青的手足放开,再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乱糟糟的龙榻。
帝王死不瞑目的面状,她们没人敢多看,最后还是一切都该换的换,不用换的都恢复原状了,实在避无可避,才推搡着一人上前,硬着头皮,将他眼皮给硬合上了。
恰在此时,殿门被人轻轻叩了四下。
——大人来了。
她们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将瘫软昏迷的李夫人拖走,自偏门而出。
轻轻推门而入的来人年岁看上去同刘康差不多,穿着司徒制式的袍服,哪怕成竹在胸,也谨慎地只带了三个亲信进来,不忘将殿门重新合上。
待亲自查探过刘康已气息全无,死得不能更透后,他脑中一直紧绷着的弦才松了松,不由微微一笑。
“万事俱备,”他沙着嗓子,淡然吩咐下去:“传燕贼独自进宫罢。”
亲信不敢多看静静躺在榻上的帝王尸身,深深地埋下了头:“喏。”
半个时辰后,燕清听清传召的内容后,不由挑了挑眉,重复道:“单独?”
內侍颔首,客客气气道:“还请豫王殿下速速随某入宫,莫令陛下等急了。”
燕清向张郃投去一瞥,后者瞬间心领神会,将內侍请到别帐去了。
等帐中只剩两人时,燕清便斩钉截铁道:“那些话绝无可能出自陛下之口。”
吕布不禁一愕。
燕清揉了揉眉心,解释道:“他对我是信任有加,但真算起来,对你鲜设防备。况且我昨夜一到,就派人递了消息进去,他若真得知了,岂会耐心得多等这半天,还非强调不能带你一起?”
吕布听得一头雾水:“那是……?”
燕清心里五味杂陈,不情愿地承认道:“”凶多吉少。”
吕布可算明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