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清贵门庭,琴棋书画无一不Jing的嵇康,官学中自有追随仰慕者无数。
每逢他的琴课,基本上都是座无虚席。
于是不乏人亲眼见他昨日分明还好端端的,今日就毫无预兆地派下人来报病,道要卧床个一年半载。
哪怕由雅名同样极盛的校长陆议亲自做了说明,又请出了同样Jing通乐理的蔡昭姬代课,学子们于私下里也还是议论纷纷。对此半信半疑。
夫子在时,他们还能勉强按捺住满心好奇,在课堂上保持安静。
待到了午膳时间,食堂里就闹哄哄的了,话题无不围绕着嵇夫子的忽然离职。
姜维一如既往地独据一席,对周遭的嘈杂宛若未闻,一手翻看着课本,另一手则捏着方才领来的羊rou夹饼,淡然自若地啃着,还不时抿上一口热乎乎的豚骨汤。
他向来是独来独往的姿态,周围人对此也习以为常了,这回亦不打算叫他参与进话题来。
于是,也没人分辨得出,姜维此刻看似波澜不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外表下,藏着对无故缺席的郭布的深切忧心。
唯有昨日被郭布反唇相讥过的那名学子,见姜维又恢复了孤身一人,不由幸灾乐祸道:“看来姜兄真带新友去兜售瓜果,叫人都被累得一病不起,课也不来上了!”
姜维慢吞吞地啃完了夹饼,连个眼神也欠奉,右手不疾不徐地端起汤碗,扬起脖颈来,一饮而尽。
那人见姜维仍是漠然,不作任何回应,只当其是无法辩驳了,顿时愈发得意。
他索性挤开围着自己的同窗,朝姜维所在的坐席走来,嘲道:“我当他是什么人物,真能一视同仁,结果只是嘴上说得漂亮,真见了你那破摊子,不照样……”
他一昧喋喋不休,姜维平时只会充耳不闻。可这会儿被诽誉的,却是他正挂念的郭布,那就不可继续听之任之了。
他眉峰一聚,将空空如也的汤碗不疾不徐地放下,正要予以还击,就倏然发现,一直吵吵嚷嚷的四周,不知何时变得安静无比。
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学子们面上露出或惊讶、或狂热、或欣喜、或痴迷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全站了起来。
姜维似有所察,再不顾上眼前这人,也循着众人视线看去——
这正是,琼楼有君子,玉宇存仙君。
气璨璨若星辉徐落,威磅磅如江河奔流,势湛湛有众星捧月。
其人面如冠玉,眸若点漆,唇比丹朱,发拟乌瀑,着一袭胜雪白衣,于闲庭漫凌波之步,恍恍然有凤羽飞烟,就此乘化仙尘,入雾惊鸿。
姜维宛如置身梦境之中,不知不觉地屏住了呼吸。
哪怕他从未有幸亲眼看上一眼豫王燕清的模样,也能毫不犹豫地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整个世间,能有如此出众气貌之人,怕是绝无仅有了。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唇角含笑,与陆议一边说着话,一边漫不经心地踱到了姜维跟前。
刚还气焰嚣张,咄咄逼人的那位,已连大气都不敢出,在友人好心的拉拽下,跌跌撞撞地让至一边了。
对上那道温润柔和的目光,姜维脑子里嗡地一声,只剩一片空白。
……豫王殿下,怎,好似,正看着他?
“这便是那位连续四年都名列第一的学子,姜维姜伯约?”
燕清好似真头一回见他一般,笑yinyin地看了一眼,便微侧过头来,向陆议问询。
陆议颔首,不吝为给他印象十分不错的这位学生多美言几句:“主公好些年不曾来此,怕有所不知,伯约已进学四年有余,学绩优异,性坚韧勤勉,且事母至孝,实为不可多得的良才美玉。”
燕清听得点了点头,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杆的姜维好几眼,莞尔道:“如此甚好。我身边正缺一心细妥帖,又如我意的执笔……”
他略一顿,含笑看向陆议:“就不知伯言肯不肯提前半年,放人予我了。”
说到这时,基本上所有还恍惚着的人都回过神,理出意来了。
众人齐刷刷地倒抽一口凉气,霎时间,一道道既羡慕,又嫉妒的滚烫目光,似刀一般全投掷到还呆愣着的姜维身上。
凭什么!
不过是个只会闷头读书,还Cao贩果贱业的穷小子,凭什么如此得天独厚,居然得了豫王殿下的青睐,真一步登天,去做豫王身边的近臣了!
要知道豫王麾下能臣无数,真交着心,得了长生庇佑的,却始终只得那么几人。
众所周知的是,代豫王殿下拟文书的,要么是以锦文绣句素著的陈从事,要么是才谋天夺的郭少府。
谁能猜到,豫王殿下竟会心血来chao地到书院逛一圈,偏偏选中的是从头到尾就跟锯嘴葫芦一样半句话都没说过的姜维,作为‘合心意的执笔’?
别看明面上的官职并不算高,它所能代表的意义,足够无数芝兰玉树前赴后继,抢破头去!
燕清见所有人愣住了,也只习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