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六间主卧室,乔延的是最阳面的那间,他指了指对面一间客房,对杨夜道:“你住这间。”
提箱子的佣人是个年轻小伙子,正值半大不大的年纪,据说是园丁的小侄子,一直在学习叔叔的手艺。小伙子闻言利落的将箱子摆进房间,杨夜不用他收拾,毕竟在这也住不了几天,小伙子憨头憨脑的,又去准备猫粮了。
折腾了一天,如今远离了喧嚣,心情却不甚平静,尤其是乔延。他能猜到杨夜或许有了小宝宝,却较不准是过去式还是进行时。
乔延想起了杨溢大肚子时的模样,而一转眼,仿佛昨天还呆在杨溢肚子里的胎儿,今日便如传承一般,也亲自孕育起生命了。
普洱进了门就被杨夜放到了地上,她一路连跑带颠儿,顺着味儿就来到了厨房,并从拥有着米其林星级称号的胖厨师那里得到了一整盘三文鱼拌小牛rou,吃得直翻白眼,幸福得如升天堂,一时间竟在厨房做窝,不打算走了。
厨师也是个馋猫,他接到通知说乔先生今晚回来吃饭,便使出浑身解数,片三文鱼的时候,片两片,吃一片,却吃得十分寂寞,十分空虚,然而普洱一来,立刻填补了他多年的寂寞空虚,于是片三文鱼变成了,片两片,自己一片,猫一片的节奏。
楼下幸福又欢乐,楼上却不尽然。
乔延去了四楼书房处理公事,他走了之后,杨夜没怎么收拾箱子,他脑筋疲乏,躺在床上又极难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头脑混沌,分不清今夕何夕时,他感到有人在碰他的睫毛。
他抖抖眼皮,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脸在眼睛聚焦前有些模糊,淡化了面部的皱纹。这张模糊的脸十分俊俏,改浓的地方浓,该淡的地方淡,该挺的地方挺,该窄的地方窄,眉眼也温温润润的,是杨夜喜欢的美少年的风姿。
美少年的眼神有些恍惚,他低头轻轻吻了吻杨夜的眼睛,叹气似的送出个名字:“Joy……”
杨夜的眼睛在美少年的嘴唇离开后逐渐清明,连带着美少年的脸也清明起来,那张脸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四十年的岁月,最终暂停在乔延的脸上。
杨夜腾地坐起来,面色十分难看。
乔延坐在床边看着他,说道:“对不起。”
Joy是杨溢。杨夜曾在为数不多的,听到乔延称呼杨溢为“Joy”时,感受过这个简单名字在唇齿间滑过的缠绵缱绻。
杨夜说道:“乔叔叔,我是杨夜,不是杨溢。”
乔延站起身,没有答话,就好像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如既往地温和笑道:“你睡了两个小时了,起来吃饭。”
杨夜没有纠缠下去,但面色依旧铁青,呼吸有些不稳当。
两人并肩下楼,乔延随意说道:“多吃一点,你瘦成这个样子,我也不好向你爸爸交代。”说完又低声补充道,“你爸爸是把你托付给我的,你知道吗?”
杨夜按了按头疼欲裂的脑袋,敷衍地应了一声。
晚饭是西餐式样,从头汤到甜点,花样繁多。普洱早吃得四仰八叉,撑得难受,见到杨夜下来,喵喵的扒拉着杨夜裤脚,肚子一露,让爸爸揉肚子。
杨夜喝粥都吐,这毛病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再看到一桌油光崭亮的美食,胃里更是闹腾。他抱起普洱,有一搭没一搭地揉了揉,勉强喝了两口汤,就不行了。
杨夜突地站起来,躺在他膝盖上的普洱啪嗒掉到地上,一溜烟儿没影了。
杨夜紧随普洱的脚步,冲进厕所,把一肚子汤汤水水都喂给了马桶。
厨师以为杨夜嫌弃他的菜,不禁有些受伤,又进厨房起开了一罐牛rou罐头。
乔延轻轻走到杨夜身后,拍拍他的背,明显想岔了:“反应这么大?”
杨夜冲下马桶,洗了把脸,从镜子里看向乔延,喉头上下一动,说道:“乔叔叔,没有宝宝……从来都没有。”
乔延愣了愣。
杨夜忽而展颜笑道:“男人怀孕,那成什么了?没人信的。”
乔延走上前去,扳过杨夜的脸,暖黄的灯光下,这张脸眼窝深陷,白惨惨得像只鬼。
乔延拍了拍他的脸,像是要把他的魂拍回来似的,一边沉声道:“小夜,你是我看着从你爸肚子里出来的,你这么说,对得起你爸吗?”
“那他对得起我吗?”杨夜轻声道,“乔叔叔,你爱他,爱他到需要在我的身上找他的影子,可我是杨夜,你们每个人,有谁能单纯的只把我当作杨夜吗?”
杨夜颓唐地坐到马桶盖上,拢肩驼背,如同冬夜里失去了棉大衣的乞丐,他揉了把脸,继续道:“我就像个综合体,好像谁的影子都在我身上有存货似的。你和叶清因为杨溢而在我身上拔河,钟翛因为叶新,就在我身上模棱两可的赖着,谢见安因为欠缺父爱母爱,就在我身上吸血,甚至谢景澄——谢叔叔——他因为杨溢而不敢见我,连谢见安——他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敢见,只因为小安和我打小长在杨溢身边,他害怕见到我们就想起杨溢……你们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