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金缕歌】(六)</h1>
“所以?”傅兮皱眉问,“你们同离寒同太衡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到我?”
赵简候打了一把纯黑的玉骨折扇,散漫地拿眼瞥她:“你有没有听说过同命蛊?”
“听说,产自宁朝外,是种很Yin险的子母蛊。”傅兮不明白他为什么跳这种话题,“据传被下子蛊的人要跟母蛊寄主同病同伤同命,且子蛊本身就是一种毒药,日渐侵蚀身体,耗尽命数,宁朝境内没有解法,数百年前就被禁了。几年前天府少主应曷青派的请求撰写宁朝百毒禁榜,同命蛊在其中排第七。”
“百毒禁榜?”赵简候转着扇子,明显兴致盎然,“我没听过,同命蛊排第七,那排第一的是什么?”
“遏欢。据传是你们男人的噩梦。”傅兮越发不耐烦,“这跟我问的问题没关系。”
“啊,我大概猜到它是干什么用的了。”赵简候并不在乎傅兮的情绪,依旧笑意盈盈,“听风山庄也是要用钱养的,五年前我买了批同命蛊的蛊种,偷偷从西承边境运进,原是拿来做高价买卖,结果到了即墨,被即墨的华祈安给扣毁了,说是宁朝禁品,不得入境内,那批蛊种可不便宜,我自然要找他算账。”
傅兮已经明白过来,想起来那个从殿上下来冲她打招呼的明朗小将军:“所以你找了离寒,也就是华祈安。”
“是啊,原本想杀他,又觉得好歹是个将军,要让他死得有点尊严,就跟他说,他要是能打赢我手下三十六寒衣卫中的一半,我就不计较。”赵简候叹了口气,一张脸上全是后悔,“结果他打赢了三十五个,第三十六个没打赢还是因为他手上没兵器,被飞针暗中了一招。我不仅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赔了银子,还答应了他一个条件,简直血亏。”
“哦,我明白了,你这次帮他,是因为这个条件。可这又跟我什么关系?”
“没关系,只是半途想起你来,想跟你说一声我也是个守信用的男人。”
傅兮哭笑不得:“你起杀心,就已经失信了,他没死是因为他有本事,不是因为你慈悲,这对树立你的形象毫无益处。”
“哎,这话不对,也是有点的。”赵简候一合折扇,沉墨一般的扇面刷出一道绮丽弧线,“比如,温恪城对我说,希望我把你留在太衡,毕竟你是太衡人。”
傅兮拧着眉一脸惊诧:“我本来就是太衡人,也本来哪里都不去,还有为什么他不对我说却对你说?”
“因为我对他说,你对我芳心暗许,要追我入即墨啊。”赵简候朗朗笑出声来,完全忽视傅兮一副想打他的表情,“给他就给他,我倒是无所谓,不过给他之前,我倒是想送给他一件礼物。”
后来发生的一切,像是泼了有颜色的料,将所有事情晕染得光怪陆离。
她明明是傅国公家拿得出手的嫡孙女,却成了温恪城旁边的一个小随从,可没有人奇怪,也没有人去问,仿佛她在他身边再正常不过。
温恪城一开始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也没想着逃,还天天去将军府找路梦瑶玩,两人投缘,傅兮日子也快活。
却在不知哪一次开始夜夜做噩梦,梦到夕阳如血,霞光肆意涂抹的小巷里,有人拿着一把掉着血的剑,踩过她爹娘的尸体过来牵她的手,一次又一次,像入了梦魇。她始终看不清那人的脸,终于看清的一次,却是她好像已经有了好感的那个小话痨。
他杀了你爹娘。
你要杀了他。
仿佛有人在她耳边,在她梦境里,一次又一次的蛊惑,引诱,一次又一次放大这梦境的所有细节,逼着她去要这个人的命。
傅兮当然不信。
她娘出身名门望族,素有才情,是太医院的女官,他爹在朝中亦是有权势的学士,温恪城没理由也没立场去杀人,哪里来的这劳什子梦境?
她想回府问个清楚,却在半路被人打晕,卖到青楼,原是因为有人看见她那日出现在吕海后院,告诉傅依,让傅依知道她撞破了二人jian情。为了自保,也因为本来就看不顺眼傅兮,两个人合计把她买到了青楼,意图侮辱,也在封口。
救她的是温恪城。
或者说得确切一点,鸨母的刁难,调教甚至是差点被轮jian的教训,都是温恪城暗中解决的。他一开始没把她救出去,是等着吕海的后招,但傅兮不知道,在温恪城恶趣味的调教里加深对他的厌恶,心道这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吕海果然装好心赎下了傅兮,并将傅兮签成私奴,温恪城复写了一份签约送到傅国公处,打算半路把傅兮带回自己身边,傅兮自己挣开绳索从那马车里逃出来,恰好看见让她每日梦魇的一幕。
亲眼所见,比梦里惨烈百倍。
她只晓得看着地上的血迹,一点点蔓延到自己的脚下,像是带了刺的绳索,狠狠勒断每一根骨头。
她怔怔问:“为什么?”
“什么?”温恪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该死的人,不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