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而下,隔绝了世间的一切声音,冯琳坐在冯轲身旁的椅子上发呆,屋里除了雨声再无其他。
冯琳这几天一进到屋子里就会愣愣坐在椅子上,偶尔昏昏沉沉睡过去,很快又在外面轰隆作响的雷声中醒来。楚欢站在一旁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着他熬,Yin郁的氛围在屋中久久不下。
“冯琳,睡一觉吧,你不睡觉,冯轲就能醒来吗?”
楚欢慢慢牵住冯琳的手,
“冯轲会醒的,你也不是孤独一个人,我也在你身边…”
他犹豫了一下,把脸轻轻靠在冯琳手上。
“冯琳,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若是等这古怪的梦醒了,我还活着,我们就两不相欠,再也不见面成吗?”
楚欢用唇在冯琳手上轻轻摩擦着,喃喃道,
“不行,我不能让你离开我,你这个人,饭做得又不好吃,家务又懒得做,路痴,还从来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你要是没了我,生活一定一塌糊涂…”
话未说完他苦笑了两声,
“我在说什么胡话呢,我与你不过只在一起六年罢了,没我的二十多年,你照样活得好好的…楚欢啊楚欢,你倒还厚着脸皮说人家离不开你,其实根本是你离不开人家…”
楚欢蹲下身,把脸枕在冯琳膝盖上,闭上眼,
“要是可能的话,我真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小傻子…你记得我们过得第一个春节,你给我买的那个糖葫芦吗?可真他妈好吃,又酸又甜,我藏了好几天都舍不得吃完,最后糖都化没了,就剩山楂了,我一个人才钻在被窝里偷偷吃没了…后来我和大伯回家,大伯除夕带我逛庙会,有个老头在街边卖糖葫芦,长得特别像易容的你,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吗?我在想,若是冯琳你真的悄悄来看我,我就原谅你,和你走,和你回雪村,我们往大深山里一藏,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楚欢干咳了两声,
“你说我是不是有够贱的?你杀了我家人,对我那么好也全是在报复我,我却把一切都当真了,还在傻乎乎等你找我…后来我派人满世界找你,当时都想好了,见到你便手起刀落,绝无二话,结果最后还是…”
楚欢冷笑道,
“算了算了,这么说来,最该死的人反倒是我,认贼作父,善恶不分,忤逆不孝,我若是当真就这么死了,我都没脸面去做我父母!冯琳,你当时怎么就不杀了我呢?我爹给你留了个坏脑袋的冯轲,你就要给我爹留个脑袋不灵光的呆鸡吗?”
他知道自己听不到任何回答,若不是明知一切都是虚幻他也不会这样问冯琳,雨仍在“噼里啪啦”下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孙莹莹身穿一身水蓝色云纹绉纱袍,端着药轻飘飘走了进来,望了一眼冯琳。
“还没醒吗?”
冯琳木然摇摇头,瞥了一眼窗外,
“雨这么大不会泥石流吧?”
“每年都下这么大的雨,灵犀阁现在不还好好的吗?与其担心泥石流,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这几天也不见睡,从前你这张脸姑且还算讨人欢喜,现在你看看,都什么样子了?形销骨立,胡子拉碴,你总不希望你兄弟一醒就看到你这幅模样吧?”
冯琳听了这话笑道,
“又不是讨老婆,我还要打扮打扮再见他吗?我和冯轲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连我开裆裤都看过,没那么多讲究。”
“冯琳…”
孙莹莹将药碗放到桌上,犹豫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却见冯琳“腾”一下站起身,大喊道,
“醒了!”
还不等孙莹莹反应,冯琳已扑到冯轲床前。
“冯轲,小珂珂,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冯琳啊!”
床榻上的冯轲睫毛颤动了一下,慢慢张开眼,从前面瘫般的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
“冯琳?”
他有些干裂的嘴唇慢慢开合着,
“冯琳…”
“没错,是冯琳,冯汝玉,你还记得吗?”
冯轲瞪着幽黑的双眼,慢慢摇摇头。
冯琳嬉笑着一把搂住他,
“不打紧不打紧,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好兄弟,我这辈子绝不会害你的就对了!”
晚饭时冯琳坐在饭桌前,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一边吃饭一边拉着孙莹莹絮叨。
“我跟你说,我这个兄弟从前都是一本正经的,没想到现在呆傻成这样,我若是从前和他说他现在的模样,他多半要翻白眼晕过去!我们小时候一起背了好多古诗词,现在他好像一个都记不得了,若是我让他多背一些,是不是有助于他智力恢复…”
孙莹莹静静望着他,脸上罕见的没露出笑容,反而有些怜悯的模样,冯琳絮叨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道,
“你干吗?这表情活像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莹莹我跟你说,你这脸笑起来才叫明艳动人,愁眉苦脸可不适合你!”
孙莹莹却并不接他的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