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医官来就好了。”柳轶尘低声宽慰,旋即转向江令筹:“江大人,此案如何想必你心中已有结果了。”
江令筹未应柳轶尘, 长刀直逼那素影项间肌肤, 周身似怒火灼灼,又似笼了一层寒冰:“我阿姐待你亲如姐妹,你为何要害死她?”
“亲如姐妹?”被逼入墙角的韦婵发出一声冷哼, 不知是在嘲他还是在讥诮自己:“亲如姐妹会见不得妹妹好吗?亲如姐妹会将妹妹亲手绣的香囊转赠下人吗?亲如姐妹会拿对方父亲的性命作要挟吗?”一声高似一声, 最后一句,直似将积压胸腔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江大人还记得我赠你的香囊吗?”韦婵见势如此, 不再挣扎。然而江令筹一句逼问, 令久远的记忆一下子浮上心头。她垂下眼睑:“那一年我初来京城, 住在大人家中, 我是个粗鲁的北莽之地长大的丫头, 什么也不会,见京城贵女人人手艺Jing巧,便没日没夜练习刺绣,好容易绣出一只满意的香囊,赠了大人,你阿姐却讨了去,这便也罢了。我还道你阿姐格外喜欢那个香囊,连夜又绣了一个,次日却见到那香囊挂在她婢女身上……”
江令筹欲言又止,韦婵似猜到他要说什么,轻哂了哂:“我原以为有什么误会,后来方知……她只是……”
“……妒忌我……”
“你胡说什么!”江令筹怒不可遏:“我阿姐怎会妒忌你?我阿姐已被你害死,你还这般污蔑她!”
韦婵盯着他看了许久,又是一哂:“你想说,你阿姐出身高贵,众星捧月一般,我一个小小参将之女,好生自以为是,胆敢说你阿姐妒忌我?”说话间,她一抬手,摘了帷帽,露出完整的面目来。
杨枝虽见过她,但这帷帽陡摘之间,她心神还是不自禁震了一震——今夜她似乎额外施了点粉黛,衬的一张本就倾城的脸更添了几分风姿,在烛火辉煌的光影下,美的令人不敢逼视。
蓝采薇已是罕见的美人,与她一比却立刻相形见绌。
江令筹握剑的手,也仿佛不自觉僵了一僵——数年未见,他早已不记得她的模样。只依稀记得,少女时的她,是个明明善骑射,却怯生生躲在人后、风灯一般的小美人。
韦婵将他的愣怔看在眼里,轻轻一笑:“大人和殿下从未将我这张脸放在心上,但可惜的是,有人放下了,且当成了跗骨之蛆一般……”
“那时我来京城,处处小心,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只是因为凌风眠与我一同南下,彼此照顾了一路,稍微熟些,多说了几句话,便被你阿姐恨上了——你阿姐那时倾慕凌风眠,想必大人是知道的吧。”
“凌风眠一意醉心武术,压根没有旖旎心思,待我也不过如妹妹一般。只是你阿姐身份高贵,略疏离了些。我告诉了你阿姐,她嘴上说着不在意,此后却处处想法使我难堪。那时我几次被京中贵女捉弄,还道是自己出身北地军营,粗鄙莽撞、不懂规矩,此后更加步步谨慎,直到那香囊之后,我方明白,她是故意的。”
“大人大概不知,我那时对大人亦是……”韦婵垂下眼睑:“……有些……倾慕的……”
烛光照进江令筹眼里,他眸底微微一动,剑刃映出那里一闪而逝的讶色。他抿了抿唇,却并未开口。
韦婵笑道:“大人不知,可大人的阿姐却是知晓的。女孩儿们在一块,这点小心思瞒也瞒不住。她无法令凌风眠倾心,便拿我出气……她知道我心悦大人,便故意将那香囊讨来,又将它随手给了个婢女。”
“你还想说这不过是个误会是不是?我原本也这么以为……那日我躲在花园中神伤,却恰好听见你阿姐携婢女经过,她与那婢女道,‘什么不要脸的贱人,也敢肖想我弟’?”
“那一年我不过十四,听到这话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本能的反应是什么吗?”韦婵眼底浮起久远的悲伤:“那时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辩驳,我没有肖想大人,我怎敢肖想大人……我只是,我只是想离大人近些,想对大人好些,大人如何看我待我,我根本不敢痴心妄想……”
江令筹刀仍架在她脖子上,然而眸光却下意识躲闪了开。无数个旧事纷至沓来,其实他并非不知那少女心意,只是当时到底年少,未放在心上,亦未顾及那少女单薄脆弱的自尊。
而他不成想,他的阿姐,他一直觉得不过有些好强却无伤大雅的阿姐,曾以这般手段践踏过那少女的自尊。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那一年,我父亲被大将军调到西南,我便也随着父亲去了,心道从此与京城人事再无挂葛,那一点年少的自卑与不甘,时候一久,便自也淡了。西南与塞北不同,更与京城不同,那里四时如春、繁花满目,到处是怡人的景象与……质朴的人……”说到这里,韦婵冰冷的眼底难得露出一丝温暖:“杨书吏,你记得么,我与你说过,我见过比京城更好看的茶花。”
“那里不仅有花,还有人。”韦婵唇边荡出一丝微笑,眸光不自觉飘远:“我在云城遇见一个人,他对我很好。他医好了我在京城受的所有的伤,我的卑微、我的怯懦、我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