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景红姑吃过早饭,三哥带珍卿到外面走一走,珍卿颇有感触地说:“我在禹州听过一句俗语,宁跟要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有娘享不完的福,没娘受不完的罪!”这显然是鉴于红姑的处境发出的感想。
听船上有知情者小声议论, 方知这丧葬队伍送的是本地的船帮老大,这船帮老大本姓为“崔”,江湖上给他取个绰号叫“催命无常”。这“催命无常”家里大小有近百只货船, 四镇八乡包括到江平的水路,没有他的船队覆盖不到的地方,而且此人重义气行事狠辣, 近来借江平某将军的东风, 几乎要垄断左近全部的水路运输。
珍卿讲完看着红姑,红姑一边哭得汹涌无声,一边疯狂地往嘴里灌养胃的牛肚汤,一气喝过两碗牛肚汤后,红姑压抑着喉咙里的哭意,忽然又像个饿疯的狼,凶狠地往嘴里不断塞食物,塞得整个脸庞鼓囊囊的,好像食物是她的仇人一样……
红姑干涸绝望的眼睛,忽然化作两眼流泪泉,从眼中汩汩不断地涌出泪水,初时她还只是无声的哭泣,渐渐哭得仿佛天河倾泻似,汹涌的悲伤让她难以自已。珍卿由她任情发泄一会,待她哭得渐渐声弱一些,她听见珍卿又继续讲着:
陆三哥原觉红姑性情失常,不想叫小妹与她待在一起太久,看小妹对红姑多了忧戚共鸣之意,他便暂时按下意见,打算回江平之后再说,却一直叫胖妈和阿成,务必要看好五小姐,不要叫她单独跟红姑待太久。
珍卿看着她暴饮暴食,忽然呛住后,她嘴里的食物吞咽不及,她又被呛得忍不住咳嗽,嘴里包的食物碎渣就这样喷了半桌子。然后红姑忽然捂着胸口,冲到窗子外面痛苦地呕吐,呕吐一会又听见她的哭声,哭声里抽噎地呼唤着“娘”……
不过这个横死的催命无常,虽然对平头百姓坏事做绝,但这人花钱豪爽还挺讲义气,在他的船帮里头威信很重,听他的兄弟徒众放出话要为他报仇,他的家人也放出私家赏格,说谁要晓得一点仇人风讯,就要赏他们多少多少钱。
“最终,一位来自地狱的女神,告诉这个可怜的母亲德墨忒耳,她女儿阿福叫冥王掳劫走了。爱女心切的女神德墨忒耳,决定无论如何要救回女儿,她一直不回天上司掌其职,故意让大地永远一片荒芜,让农业永远颗粒无收,让天神永远得不到来自凡间的飨祭,逼得天神的头头儿只好去找冥王,让冥王把阿福还给德墨忒耳……”
,自然荒疏了她的本职差事,地上的花草不再生长繁荣,地里的庄稼也年年没有收成。但德墨忒尔什么也顾不得了——”
这个催命无常显然不太得人心, 船上的客人大部分不敢议论, 那些敢议论的也不敢大声讲, 反正珍卿听出来, 这催命无常仗着亲戚徒众势力,动不动□□聚赌、欺男霸女的,手上沾满血债横死是该着的。而且很奇特的是,这催命无常刚咽气没三天,他那老婆看着也不大好。按旧规矩,一个家里绝对不能停双棺,要不然会有大不吉利的事发生。崔家人和船帮徒众等不到七七,连忙先给催命无常先出棺材。
珍卿一开始不以为意, 乡下城里大小排场的送葬仪式, 她自幼也见过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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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江平城
……
即便只是少数几人小声议论,也把那客船主家吓得不得了,连忙叫客人不要随便议论船帮的事。幸亏今天赶上催命无常出殡,相干的人大多数都在岸上,要不然叫他们听见不好听的,打死人都不算什么新鲜事。刚才愤愤议论者也都噤声,他们也知船家并非危言耸听。
珍卿没有过去安慰红姑,一个心里千疮百孔的绝望之人,只有自己努力抓住一点念想,才能心甘情愿地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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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催命无常“生意做得劲呱呱, 寿限却说到头就到头了。几天前这人去古水镇花船上嫖赌,跟姐儿们吃酒吃得烂醉如泥, 出去撒泡尿的功夫, 跌到水里叫水草绊住双脚,就生生把这催命无常淹死了。有人说这是老天爷来收他了, 有人说水里有被他害死的屈死鬼拽他, 有人说他是被仇家推到水里淹死……
陆三哥其实也在反思自己,跟红姑这种可怜人相比,他说至少是父母双全的,他妈妈也在努力对他尽职责。虽然吴祖兴不是个好大哥,他为了妈妈忍常人所不能忍,但他作为小儿子,到底也享了妈妈的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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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妈在旁边念叨一句:“
在古水镇又耽搁一天, 珍卿他们第二日按原计划起行。到码头顺利地坐上客船,刚刚走出古水镇的地界,忽见岸边有一队丧葬队伍, 吹吹打打弄得挺隆重热闹,笙箫、锣鼓、唢呐样样都有, 祭桌、茶桌、祭棚也挺齐整, 岸边和山上挨挨挤挤那么多人在那看……